迷迷糊糊中,她想,若是匀哥出了事,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了。
这世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苦。
一弯上弦月,清冷洒下遍地银霜。
顾亭匀从六王府出来时已经是很晚了,他今日特地为了六王挡了一刀,胳膊上血流如注,而后派人回去拿了干净的衣衫换上,纵然胳膊疼得钻心,却依旧包扎好之后陪六王下棋到深夜。
甚至,他还喝了点酒。
彰武隔着马车帘子同他说道:“大人,兰姑娘听闻您受伤,担心得神思恍惚,中午的吃食都吐了出来,这会子撑不住倒下了。”
顾亭匀摩挲了下手里的珠钗,心里漫上一丝暖意,又拎起来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
他一早便知道,她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
便是这些日子她闹别扭冷落他,但他笃定她依旧爱着自己。
更深露重,男人到家之后直接去了前院,他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床上的人立即挣扎着起来了。
兰娘眼泪汹涌而出,她今日下午甚至怀疑过,顾亭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危及到生命。
如今见他好端端的,她一颗心总算是落到肚子里了。
可下一刻,她便瞧见了顾亭匀胳膊上的血,以及浑身浓重的酒气。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怎的流了这样多的血!你竟还喝酒?你疯了吗?!”
无论如何,她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对他的怨恨,失望,她只想要他好好的。
而顾亭匀屈下一只膝盖,跪在了她的床畔,握住她一只手把自己的脸枕了上去。
他声音嘶哑又疲惫,缓缓地说了一句话:“兰娘,我求你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不配,真的不配
外头月色朦胧,如今已经是深秋了,马上便要入冬,算算日子兰娘进京都快一个月了。
顾亭匀手心很热,而兰娘的手几乎没有什么热度,即便是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依旧凉丝丝的。
他的温热让她身上舒服了些,可瞧见他这幅样子,兰娘心里还是难受。
她怔怔地望着他:“什么事?你袖子掀开,我先瞧瞧你的伤。”
顾亭匀便听她的,把衣袖掀开,他左胳膊上缠着一圈纱布,血已经浸透了。
虽然自己肩膀上的伤也才稍微好些,受伤的时候也很痛,可如今瞧着顾亭匀胳膊上的伤,她才知道原来他受伤会比自己受伤让她更痛。
眼睛瞬间酸极了,她真是宁愿伤的是自己!
兰娘心疼极了,可顾亭匀瞧见她这样子,却忍不住笑:“无妨,男人哪里有不受伤的?过些时日便好了。”
他说着,从另一只袖子里又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支珠钗,往她发间一别,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我亲自去宝珠楼买的,这珍珠颜色与你十分相配。小时候总觉得你瘦巴巴的,如今你越发动人了。”
兰娘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发间的珠钗,也看得到他眸子里的确存着喜欢与欣赏,她心里一寸寸的软了下去,脸上也有些发烫。
这一刻,他半醉半醒,瞧着她的目光不加任何掩饰,那里头都是宠爱,宛如又回到了徐家村的日子。
兰娘甚至生出来一种幻觉,幻想这个世上未曾出现过汪琬云,眼前柔情似水望着她的男人,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他们会一生一世,会风雨与共,心中惦念的,与怀里拥着的,都会只有彼此。
可下一刻,顾亭匀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单膝跪在床榻之侧,声音嘶哑:“兰娘,自打入京,你我之间颇多嫌隙,这并非我所愿。我知在你眼中大约我已经是个负心人,彻头彻尾的坏人,可你真心认为是这样吗?这一路以来,十几年的时间,爹娘已经与你我阴阳相隔,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唯有你知道。”
见她提起来爹娘,兰娘嗓子便堵住了,眼泪扑簌簌掉,苍白的脸带着泪,宛如春雨打湿的梨花,瞧着让人心疼极了。
她难受又委屈,垂下眸子,声音破碎:“我好想爹娘……”
想那段吃不饱,却一家齐齐整整的日子,想那段辛苦劳累,却自在无畏的日子。
那时候就算再苦,她也很少会哭啊。
顾亭匀眸色一黯然,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二人同时沉默,良久,顾亭匀叹息一声,他在她依旧带着粗糙的手上温柔一吻,声音里都是怅然与酸楚:“兰娘,爹娘不在了,这世上你便是我最在意的人。我知道,或许我可以自请下放,去做那乡野之间的小官,就此了结残生,可我忘不了当初爹娘是如何被人欺辱致死的。这个世界烂透了,我苦读十几载,便是为了有朝一日站在朝堂之上,为不平而鸣,为天下更多冤屈之人伸张正义。我不愿意……再无能为力地看着任何无辜之人死在我面前,兰娘,兰娘,你可能懂我?”
兰娘眼底挂着泪,就那般静静看着他。
顾亭匀清俊五官上,是无限的惋惜与不甘,他眼尾带着些红,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