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额,告诉自己万不能慌乱,又让自己冷静,对万管家道:“此事不可让母亲知道,保护大少爷,详查董赋。”
万管家叹了声气,知庄怀菁现在不好做,只道:“老奴明白。”
“下去吧,我再想想。”庄怀菁面容凝脂点漆,额头晕眩,“不用急,应当还有时间。”
万管家应声,又道了一句,“大小姐还是身子要紧。”
庄怀菁道:“……我没事。”
庄家生死存亡,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间,她怎么也没想到连太皇太后都这般狠心。
归筑轻推门进来,迈过雕花门槛与鹤飞骑风围屏,弯腰轻捡起地上的团扇,上前说:“小姐要吃些东西吗?您近来都没什么胃口,要不要吩咐厨房煮些药羹?”
庄怀菁微抿嘴唇,手轻捂胸口道,“事情太忙,吃不下,拿账本过来,我待会看看。”
她曾以为太皇太后是因为皇帝不方便参与此事,现在看来倒不像,或许她本来就不想见庄夫人。
绝对不能让母亲发现这件事。
归筑道:“大小姐听奴婢一声劝,还是先去歇息会儿吧,您都已经忙了大半天,吴老大夫都让您不要太过劳累。”
她语气和平常不太一样,庄怀菁起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归筑知道自己瞒不过她,迟疑回道:“外头有人拿了您的名帖,说有位贵人要见您,和相爷有关,问他也不说身份,奴婢心想这时候哪里有什么人会来相府,便不想打扰您。”
庄怀菁微顿,轻道:“带上来吧。”
在这时候有她名帖,又道贵人,与父亲相关,只有昨日才见过的太子。
递名帖来人确实是太子身旁侍卫,穿着便服,为表明身份,见庄怀菁时还将太子的玉饰拿了出来。
“贵人让奴才拿这东西给您过目。”
庄怀菁认得那玉饰,她曾亲手解过,便颔首道:“那位有什么事?”
今天特意派来侍卫,是昨天有事忘记和她说了吗?
侍卫为难道:“贵人说只能让您知道。”
庄怀菁摆手让伺候的丫鬟下去。
屋内的香几摆珍贵盆景,屏风微开,宽敞有格调,归筑为她奉茶,又道小姐有事叫奴婢,到门外等候。
待遣退所有下人后,侍卫才恭敬开口传太子口谕。他声音低,但话却说得清楚,没有任何停顿。
“明日您若去东宫,殿下可允大小姐与相爷见上一面。”
庄怀菁愕然,仿佛听见了比方才太皇太后派人下药还要不可置信的消息。她失手摔碎手中的杯子,水溅一地,湿干净的裙角。
在外边守着的归筑听见声响,忙推门进来。
庄怀菁轻扶额头,摇头道:“出去。”
归筑瞧那低眉垂头的侍卫一眼,见庄怀菁确不像有事的样子,只得福礼道是。
庄怀菁问那侍卫道:“可是他亲口所说?”
“是。”
地上有好几片碎片,庄怀菁心跳得厉害。允她见父亲一面?太子这个提议实在诱人,明明他以前从未松过口!难道昨日十分合他心意?
白皙的手紧紧攥着,圆润的指尖顶|住掌心,有了淡淡的红印。半晌之后,庄怀菁才道:“望回禀他,我明日午时到。”
那侍卫并未留多久,不过半刻钟便出了庄府。归筑小心翼翼进屋,差遣丫鬟打扫干净地上脏污。
庄怀菁的大丫鬟是惊心挑选上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说。
庄怀菁道:“明天有些事需我出面,或许会歇在外边,托万管家好生照顾家中事务。”
第二天。
一辆马车在东宫侧门徐徐停下,陌生的马夫将玉佩递给守门的侍卫。
侍卫接过看了两眼,抱拳放行。
庄怀菁带白色帷帽,遮住姣|美的颜姿,睫毛修长微卷,手执黑檀木双面绣团扇,换了身月白绣粉蝶襦裙,系带掐出纤细的腰线。
她出门时很谨慎,极少会用自己身边让人眼熟的丫鬟小厮,若是做些隐蔽的事,更加不会带相府的人,以防传出不好的东西。
这马夫是东宫的侍卫,和庄家的马车换了,现在的庄家大小姐,应当在去田间庄子的路上。
只要瞒过庄夫人,一切都好说。
即便熟悉之人,看她的身形,怕也认不出是她——太子现在不见庄家人的事,几乎人人皆知。
天牢守卫森严,犹如铜墙铁壁,派人进去何其困难,庄怀菁最知道。
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件事,庄怀菁还以为八月以前不可能见到庄丞相。如能得一个见他的机会,她去了半条命也在所不惜。
东宫太监李正富领两个梳双宫髻的宫女在旁等候,后边还有六个太监抬辇。他见人来了,忙上前要将庄怀菁搀下马车。
庄怀菁似乎没把凝水涧的事放心上,柔荑纤软,搭宫女的手,道了声谢后,又说:“许久未见,李公公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