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她一身丫鬟打扮,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低声问:“大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卢望月失神了一阵子,而后还是浅笑,但那笑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从前这个家里,被冷待的人只有我。四妹妹有晏杭护着,没人敢苛待你。有些事情我本想烂在肚子里,不愿去扰了你的清净与幸福,那时候我也以为晏杭会好好待你。可事到如今晏杭已经要娶旁人了,明日便是他大婚之日,你在府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我听闻他们已经摁捺不住给你送冷了馊了的饭菜了,若是再往后呢?不知道还有多少苦日子等着你。我如今嫁的夫家不算大富大贵,但好在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但我只担心你,你会嫁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人,会让你嫁给什么样的人?”
卢书月后背上都是冷意,忽然间知道明日又是晏杭的大婚之日,心里疼得喘不过气,勉强问道:“大姐姐,你想说什么?”
卢望月一改平日温存沉默的样子,她一直在笑,可眼中的恨意与冰霜越来越浓厚,手指紧紧地扣着杯子。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是我姨娘害死了你姨娘?”
卢书月瞬间沉默,卢望月笑出了声。
“他们总是拿这件事来压我,说是刽子手的女儿,合该忍气吞声,不能有一丝反抗,我明面是卢家的大小姐,私下却像个洗脚婢。且我不能同任何人说起我的遭遇,否则我会更惨。可我姨娘真的杀了你姨娘吗?那晚我起夜,听到我姨娘房中有声音,我悄悄走过去在窗户根下听到了一个秘密。咱们家那位最公允和善的主母,她让人在我的饭里下毒,那阵子我日日都吐,高烧不退,那些人告诉我姨娘,若想保住我的小命,便只能一命换一命。我姨娘只能去死啊,她不受宠,娘家也靠不住,她只能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我想去求爹爹的,可爹爹太忙,他也不喜欢我,我才走出院子就被一个婆子抓了回去,把我关到柴房就往我的屁股上打,又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
卢望月眼睛通红,里面都是泪:“后来……我姨娘承认了罪名,但只是被禁足,我原想这样也好,虽然禁足,日子可怜,但我姨娘还活着。但我没想到那些人要赶尽杀绝,有一日我才回到院子里打开门就瞧见我姨娘吊死在了房梁上。”
她握住书月的手,哭着说:“此后家中安静至极,因为发生了妾氏互相残害的事情,爹爹不愿意再纳妾,徐氏再不用担心爹爹去妾氏的房中,她一人独大,得了不知多少美名。可是,可是你我,十几年再未曾躺过亲娘的怀中啊。四妹妹,你可恨?我恨极了,我恨不得将他们嚼碎了吞入腹中。可我没有丝毫法子,我原想着等你嫁去了京城再告诉你此事,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卢书月胸口急喘,卢望月还在说话:“但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们就算是以卵击石,可也要想尽办法,哪怕是用尽一生,也要等到报仇的那一日啊!”
耳边的声音嗡嗡嗡,卢书月已经都听不太清楚了,喉咙处一阵腥甜,她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口热血出来!
卢书月忽然喷血,卢望月也吓了一跳,赶紧地擦泪喊了杏儿进来,手忙脚乱地伺候卢书月。
但因为卢望月是穿了丫鬟的衣裳偷偷进来的,不敢让徐氏发现,就是再担心也只能匆匆地离开了娘家。
杏儿赶紧地让人去告诉老爷夫人,四姑娘吐血了,那边倒是很快派人请了大夫,卢瑞斌与徐氏还是披衣裳来看了一回。
卢书月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还好大夫说她只是急火攻心加上之前伤未好全,又有些着凉,暴瘦之后体质太差的缘故,好好调养便是。
等徐氏与卢瑞斌一道回了自己卧房,徐氏背过身子悄悄抹泪。
卢瑞斌听到她哽咽声音,忍不住说道:“好了,大半夜的哭什么哭?”
徐氏神色悲伤:“都怪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本事,四丫头遭受了这样的事情,我非但没有给她好好解决,还打了她一顿,我怎的这般不中用呢?当初她姨娘如果没有被害,她如今应当也不会这么伤心。老爷您说,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打了她?这些年我一根手指都没舍得动过她!”
卢瑞斌瞧见徐氏这般,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劝:“此事怪不了你,作为主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徐氏擦擦泪:“多谢老爷体恤,可孙姨娘走的时候,四丫头已经记事儿了,这些年虽然我待她也算尽心,可终究比不得亲娘,她心里定然也是难过的。妾身想着,当初前头三个丫头出嫁时嫁妆都八百两,这一回咱们不如给四丫头多准备些嫁妆,虽然家里库房里银钱不够,但妾身回头去娘家借上一点,凑个两千两,也好让她日子过好些。”
见她各种念叨,眉头紧皱,似乎真是着急上火,卢瑞斌没忍住开口:“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都同你说过,孙氏当初从娘家带了一笔嫁妆来的,那嫁妆她死后就留了下来,一直在我这里存着,到时候给四丫头陪嫁就是了。干什么还要去你娘家借钱?不够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