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姨好,我是李暮的二哥。”
这是他第一次见李暮的家人,那个养父坑得她很惨,但报应来得太快,他都没法做些什么。
这种话当然只在心里想想。
面前的妇人应该不比何文香大多少,但生活让她的衰老加快了,风吹日晒为她留下了树皮似的痕迹,所有力量被凝缩在精瘦的躯干里。但她眼睛是亮堂的,和李暮很像。
刚才她误会自己是李暮对象时,林山一时忘了反驳,现在才想起来自我介绍。
“李暮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有贵客来我可没准备房间,二……”
“叫我林山就好。”
“哎,我去收拾一下,李暮你招待客人啊!”
妇人脚步匆匆跑出了屋,李暮看着他却很迷茫,她大概以为自己来了就会走吧。
在被逐客之前,林山先坐到了火炉旁的那张小竹凳上,拿湿巾擦过手后开始包饺子:“我懂的,我自便。”
大哥小时候也带着他包过饺子玩,管家会拿花生啥的让他们挑着包,自己包就可以悄悄动手脚做记号,这样保管吃的时候能挑中。
福气就是这样天定的东西。
林山做这类事上手极快,而且很多年不做也未见得生疏,一捏就是一个元宝状肥肥胖胖的饺子。
李暮也被他的速度惊到了,看了一会儿又失去了兴趣:“我去教安安做题了,你要我给你放个电视啥的吗?”
他比较希望她能陪着自己。林山心下叹气,面上还是一派贤惠大度:“很快就包好了,你忙。”
李暮脚好像拐了一下:“……你也太自来熟了。”
“我是你哥,她是你妈,我们算间接的一家人,熟是自然的。”
“……哦。”李暮把怀里的阿福放到了他脚边,轻声嘱咐了一句,“阿福,你陪着二哥。”
她也会明白他的寂寞,只是不知道如何反应。
黑猫咕噜了一声,乖乖蜷在他皮鞋上睡了。
完了,它睡昏头肯定会留抓痕。
林山却不敢动腿脚,半年零食喂出来的情分,他还是别计较鞋的事了。
而且那份体温,沾染了李暮怀里的热量。
他不怕任何一个活人。
但……怎么会有人给客人安排死人住过的房间啊?!
不过这家太小了,也没有别的地方。李暮的旧房间也拆了,她都和她妈妈挤着睡的。
但真的很恐怖。他小时候就常梦见他的生母,不懂事的时候还为此尿过几回床,保姆陪着睡都没用,最后是爬去大哥床上才睡着。
可能大哥八字比较重,他过去不信这些,但还是该找个先生算算。
才不是找借口。
努力闭着眼用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林山觉得越来越冷了。越想越不对劲,他甚至感觉耳边有阴寒的叹息,带着某股甜腻的味道——
他掀开被子哆嗦着跑出去了。
虽然他觉得和这人没什么仇怨,但说不定是那种无差别伤人的呢?而且他对李暮干的混蛋事也够他报复的了……
越想越没谱,林山回忆着不多的鬼片知识,猫能通灵,但被喜欢动物的李夜安抢去陪睡了;桃木剑黑狗血……这上哪儿弄啊。
食盐倒是简单。
他帮着做年夜饭时把这家的厨房摸了个透,不打灯也知道盐的位置。但他摸索着摸索着,旁边一道熟悉的劲风袭来。
这个妹妹不能要了。林山抓住扫把,心中叹惋,李暮生病前有这么暴力吗?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二哥?”面前李暮穿着一身旧衣服充当睡衣,袖子裤腿都有些短了,布料也被磨成了薄薄一层。
她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眉头紧皱:“你饿了?”
林山旖旎的心思一下被吹散。
含糊地解释一通,李暮明显生气了,抿着唇抓住他的手腕:“行,那我和你去看看。”
“?!”林山按捺住一些蠢蠢欲动,“这可使不得。”
“那我一个人去,我去给你拿被子,你在大屋睡。”
“……这也不行!”
两人推攘之间还是一起进了那间屋子,可能是身体活动开了,林山已经不觉得怎么冷,李暮却因穿得太少打了个喷嚏。
“你坐床上裹着被子吧。”
“……”李暮还未睡醒,乖乖听话后靠着墙,头一点一点,“有问题把我叫起来。”
林山不由苦笑,他这个做哥哥的今晚是彻底没脸了。
但有人在后他也害怕不起来了,等到李暮完全睡着,他尽量轻柔地将她在床上放平,再把她沉甸甸的长发梳理好后摊开在枕头上,展成了一把鸦青色的折扇。
手感很好,让他想起初见时的她了,这么久总算养了回来。
这张床是为了病人找木匠打的,躺两个人也没问题。林山默默背了一会儿琴谱当清心咒使,设好三个小时的闹钟,也在她身旁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