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回不疾不徐地笑道:“顾大人说笑了,陆某雕虫小技,比不得宫中御医,只愿能在此地为百姓尽些力罢了。”
顾亭匀定定地看着他,而后才道:“倒是个不肯贪慕虚荣之人,本官想了想,陆家医馆在燕城名气不小,守着医馆过日子,倒也是逍遥快活。只是……”
他话锋一转,明显带着些杀意,而后摇头叹气:“只是本官偶然得知了一桩旧闻,你父亲陆均自小便被寄样在亲戚家中,五岁才接回到自家来,虽则不是陆家自小养大的,后来倒是继承了陆家的医馆,惹得陆氏族亲人人不忿。啧,若是你那些族亲知道,你父亲根本就不是你祖父亲生的孩子,不知道会如何啊?”
陆回一愣,他抬头看向顾亭匀。
此事不可能是真的,他都从未听说过任何传言,而祖父待父亲一向都极好,父亲怎么可能不是陆家亲生的?
顾亭匀见他神色变化了些,便又笑道:“你或许不信本官的话,可你应当信你母亲的话吧?你父亲自小父母双亡,你祖父可怜他,为了不让他被人看不起,便收养了之后,只说是自己妾氏在老家生的孩子,至此以后当亲生子对待。你说,这陆家医馆究竟应该是谁的?”
趁着陆回尚还处于错愕中,顾亭匀又慢慢悠悠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想着去抢啊。只是,陆大夫医德高尚,与旁人自是不同的,若是陆大夫愿意,本官倒是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这医馆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不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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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回心思起伏,他当真从未想过家中有这样的内情。
父亲与祖父母都不甚相像,他一度以为是像祖父的那个妾氏,毕竟父亲的性情与祖父是最相像的。
可现在想想,许多事似乎也能找到遗迹。
比如父亲对祖父非常地好,那孝顺几乎可以说是舍弃了自我,甚至连当初继承医馆,也并非父亲所愿,父亲比自己的几个兄弟还要有才情,更想去考科举,最终却因为其他人都不愿意继承医馆,父亲便站出来继承了医馆。
后来到父亲年老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吟诗作赋,畅想着自己还是那个文采斐然的小子。
且这顾大人说,他母亲也是知情的……
如此事当真,只怕陆家那些族亲更有理由抢回去医馆,而后陆回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些人必定拿陆家医馆当赚钱的工具,再不会为了给人治病而奔忙,到时候那些慕名到陆家医馆看病之人,又如何办?
甚至,那些人会用黑心药材去诓骗普通人的银钱!
银钱没了倒是其次,若是病症被耽误了,人没了那该让多少人痛苦啊。
陆回沉吟一番,却只是道:“陆某相信,事在人为,不是自己的,的确不能硬抢。若大人无需在下医治,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他似乎没任何惧怕之色,顾亭匀瞥了他一眼,心中倒是意外。
原本他知道,能让兰娘看上的男子,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可瞧陆回这处变不惊的样子,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坚韧。
顾亭匀道:“那你便退下,本官还要同内人讲话,没时间陪你多说。”
陆回不疾不徐,也莞尔道:“在下也要去接拙荆回家,告辞。”
二人似谁也不肯相让,陆回转身离开这屋子,兰娘正在外头等着。
她根本不放心,在偏厅压根没有碰椅子,便起身出来了,只是才走到门口便遇见陆回出来了。
兰娘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回去,立即扶住陆回胳膊,低声道:“师……夫君,你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陆回低头看着她带着担忧的眼神,浅浅一笑:“回家吧。”
他牵住她手,二人携手往外走。
而顾亭匀坐在房中,从窗户缝隙中瞧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中猛地一疼。
那手,从前只有他牵过。
他牵了十几年,怎的如今成了这般?
顾亭匀眸色发沉,他喉结滚动,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可越是这样极力忍着,越是心中难受,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二人八年来是如何亲密的。
想必是日日都在一处,一日三餐,夕阳日出,都有彼此陪伴。
兰娘会对那人笑吧,她会给那人做荷包,会给那人做好吃的饭食,会操心那人的一切琐碎。
可他呢?
说起来他与兰娘,考中之前,他从未对兰娘有过任何不轨之处,在家也是把她当妹妹一般,他们真正做夫妻的日子,也只有那短短的一年多。
而其中二人坦诚以待,温柔缱绻的时候,也只有在进京之前才有过。
那样美好,却那样短暂,让他回味一遍又一遍,心痛了不知道多少回。
兰娘与陆回才走没几步,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彰武。
兰娘自然记得彰武,心中咯噔一下,而彰武却笑道:“兰大夫,在下有话想对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