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着一束粉白荷花,那是她只在旁人耳中听说过的东西。
宛如梦一样的生活,论理她该高兴得要发疯,从此日子无论如何都是从前不能比的了。
可兰娘竟发觉自己对这些身外之物竟然没有任何喜悦之处,她满脑子都是挨刀子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良久,兰娘又闭着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秋杏见她醒了,立即伺候着她洗脸,喝水,声音细细的:“夫人,您睡得如何?您已经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这可不行,厨房已经煎好了药,奴婢去端过来喂您喝了,而后再服侍你吃饭。”
兰娘看向眼前圆脸的小丫鬟,问道:“你喊我什么?”
秋杏垂了下眸子:“奴婢喊您夫人呀。”
那是他们顾大人临走之前交代好的,秋杏记得牢牢的。
兰娘便没再问,她现在身子的确不好,起先情绪不稳的时候就觉得人生晦暗,可现在清醒了些,就觉得还是要吃药吃饭。
这京城日子的确比之前好太多,秋杏俯视着她喝药,又端了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一碗骨头汤熬就的青菜米粥,吃起来鲜香可口,若只论生活起居来说,这京城的日子宛如天上的神仙似的。
可不知道为何,明明是非常好吃的东西,兰娘吃下去之后却觉得寡淡至极,吃什么都没有兴趣了。
待到秋杏服侍她吃药吃饭结束,又给她清理了下伤口,换了新的纱布,热毛巾擦拭了身上其他地方,而后再同另外两个小丫鬟一起给她换了干爽的衣裳,外头太阳也落山了。
兰娘一直都没有讲话,秋杏也小心,私下只觉得大人是果真喜欢这位老家带来的姑娘,竟然要苦心编造出那样的谎言,叮嘱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一起骗她。
但说起来也是难免的,这姑娘生得是一等一的好,宛如皎皎秋月,哭起来似带着露水的鲜嫩玫瑰花瓣,虽说是出身乡下,那双手看得出来是常年干惯了粗活的,可性子沉默温柔,脸蛋娇美,她一个小丫鬟都觉得这样的女子身上有着与夫人汪琬云完全不同的趣味。
兰娘因为有伤,没办法动,只能躺着床上远远地看着窗缝中漏出来的外头的天光。
从晚霞金灿灿变成黑沉沉的夜幕,她因为白日里睡得太久,此时毫无困意,就那般一直躺着,也不讲话。
秋杏都有些心疼了,便刻意笑道:“夫人可是嫌闷得慌?奴婢倒是有个笑话能讲来给您解闷……”
兰娘本就是心软之人,出身底层,见到秋杏这般伺候自己也是不忍心,回过神来只微微笑道:“你不必这样伺候我,我需要的时候会喊你,你去找个地方歇着吧。”
秋杏干脆半跪在床尾处给她揉腿:“夫人,这是奴婢份内之事,奴婢承蒙大人买了来,便是要伺候主子的。”
兰娘听到“买”这个字,不免有些好奇:“你是他买来的?”
秋杏颔首:“这府里上下其他奴仆都是旁人赠与我们大人的,只有我是大人在街上买的,当初奴婢卖身葬父,是大人见我可怜买下了我,说是会将您接过来,这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是大人吩咐了奴婢给您准备的。”
她絮絮叨叨的,看的出来的确是忠心耿耿,而照顾人也的确妥帖仔细,时不时地喊一句夫人,委婉地称赞顾亭匀多么地关心兰娘。
而兰娘微微笑着听,人都喜欢听好话,她也不例外。
秋杏把这府里上下的结构大致说了一遍,一开始还有些怕自己说错了话,可后来说得顺当起来也就不怕了。
反正大人的意思便是在兰娘伤好之前务必不能让兰娘知道大人已经娶了一位夫人的事实。
秋杏与兰娘说话说了好半晌,兰娘淡淡说道:“我想歇会儿,秋杏,你也去吃些东西吧。”
此时的确赶上秋杏用饭的点了,她想着这说了半晌的话兰娘应当心情也好了,便道:“夫人,那奴婢去用饭了,金珠在门口守着,您若是要人伺候直接喊她便是。”
秋杏一走,兰娘倒是也把金珠喊进来说了几句话,但金珠与秋杏的回答几乎别无二致也是一口一个夫人。
兰娘没再多话,让金珠也出去,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
她不知道顾亭匀什么时候回来,问丫鬟的话,丫鬟也只会答大人如今实在是忙要她不必等。
兰娘睁着眼看到床顶的帐子,心里空得宛如荒野。
而此时顾亭匀才从汪大人的书房里离开,他今日到宰相府之后吃饭吃到一半便被汪大人叫到了书房里给汪大人磨墨,汪大人坐在太师椅上看公文,他就站在旁边,午饭本身就没吃多少,就这般一直站到了天黑,汪大人才抬眸看他。
“蕴之,李坤奇这个人留不得了,你如今身在礼部,可明白我的苦心?”
顾亭匀浑身都有些僵疼,却还是稳住声音答:“大人,蕴之明白。”
汪大人便是看中了他的谋划才能,这才使了那么大的手段要他成为了自己的女婿,这样以来顾亭匀是如何都逃不掉的,他们将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