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芬所在的制衣厂位于深圳罗湖区的八卦岭,那一片全都是服装厂,八十年代,深圳的工厂都集中在特区内,后来随着发展的深入,工厂逐渐迁到了关外,关内的工厂就极其稀少了。
赵明月去找于有芬的时候,她还没下班,门口的保安不让进,得在外面等着。等下班铃声一响,工厂的女工们如潮水一般往外涌,女工们都很年轻,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像于有芬这样的,年纪算是偏大的了。她们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工厂制服,年轻的脸上带着笑容,这样的生活,对她们来说,也算是一种改善吧。
赵明月站在厂门口,仔细地盯着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于有芬,因为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要凭着脸在上千人中找一个人,还真不大容易。于有芬倒是发现了赵明月,因为她跟大家穿着不一样,又站得比较高,非常显眼,她看见赵明月还有点不大置信,再三打量了一下,这才确信是她:“明月?赵明月!”
赵明月听见于有芬叫她,终于在人群中看见她,朝她摆摆手:“有芬姐。”
于有芬奔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幸兴奋地说:“你怎么来啦?”
赵明月高兴地抱了一下她:“我来深圳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
于有芬说:“这么巧,你来深圳办什么事?”
赵明月说:“我来做生意。走吧,有芬姐,我请你吃饭去。”
于有芬拉着她的手:“我请,我请,来我这儿了,怎么还能还让你请吃饭。”
赵明月笑道:“没关系,有芬姐,我现在做生意有钱了,请姐吃顿饭怎么啦。晚上还加班不,有多长休息时间?”
于有芬说:“六点半上班,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你晚上住哪儿,要不去我宿舍挤一晚吧?”
赵明月想了想:“也好,咱们俩说说话。”
于有芬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一会儿去找我们主管签个字条,留宿朋友也是要经过批准的。”于有芬吐吐舌头。
“没关系,先去吃饭。”赵明月知道这边工厂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赵明月做生意的事,于有芬听说她停薪留职出来做生意,叹息着摇头:“你那么好的工作都辞了,真可惜。”
赵明月笑着说:“我想着赚大钱呢,做老师可穷了,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
“那总比我们强多了,而且大学老师多受人尊敬啊。”于有芬说起来还是惋惜不已。
赵明月问:“有芬姐,你在厂里做什么工呢?”
于有芬说:“车工,是今年才开始做的,车工工资高。我之前是做手工的,就是缝缝扣子和扣眼之类的。车工算是技术工,工资比手工高一半呢,所以过完年上来,我花钱去外面的车工班学了半个月,然后考上了车工部。”
赵明月看着她:“那好啊,车电车对不对?”
“对,就是电车。”
赵明月看着于有芬,有种心花怒放的欣喜,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有芬姐,我跟你说啊,我这趟生意结束之后,我就准备在北京开个服装厂,准备先买几台电车。但是我现在没有熟练的车工,你愿不愿意去北京帮我?”
于有芬惊讶地看着赵明月,夹起的菜都掉了下去:“你要开厂子?”
赵明月点点头:“对,我是这么打算的。”
于有芬说:“你要真开,那我肯定愿意去帮你。”
赵明月笑起来:“暂时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等我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就写信告诉你,你再过来,工资绝对不会比这边的少,你放心好了。”
于有芬吸了一下鼻子,用力点头:“好。”给赵明月打工,肯定不会吃亏,而且在那边的话,自己弟弟也在,赵明月也算得上一个妹妹,就能互相照应了,这可不比独自一人在深圳好得多?
赵明月说:“要是我那边办得顺利,以后有芬姐还可以将两个侄女都接过来,在北京安家了。”于有芬是个电车熟练工,如果请了她来,她就能当师傅了,这比自己摸索着去学电车,然后又去教其他人不快得多了?
于有芬含着泪笑着说:“那要真能那样,那就太好了。”他们厂子里,几乎全都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一般结了婚生了孩子的,谁舍得把孩子扔家里头出来啊,这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出来的。
吃过饭,于有芬去工厂找领导开了条子,带着赵明月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在二楼,楼外是高大的洋紫荆,浓密的树冠将屋子里遮得非常阴暗,于有芬说:“宿舍条件很差,将就一下啊。”
十六个人一个房间,拥挤程度可想而知,四面都是床,只有中间有个一米多宽的过道,每张床都挂着床帘,地上全都是桶子、脸盆、鞋子,有人端着饭盆盘着腿坐在床上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和人说话,大多说的都是粤语,看样子还是以广东本地人居多。虽然是夏天,但是房间里依旧阴暗潮湿,嘈杂又闷热。赵明月心想,在外面讨生活真不容易啊。
于有芬指着上铺的一张床说:“明月,姐住这